那天来临了。
在夜色里,娲娘把白痴装进篮子里,然后用绳子吊着放到井底。白痴很安静,在井台上很安静,到了枯井底也很安静。娲娘惴惴不安地往回走,三步一回头,五步一回徘徊,泪水湿了一路的夜草。娲娘爬回空荡荡的吊脚楼,插上门之后,就昏死在堂屋的地板上。
“笃笃,笃笃!”
半夜时分,一阵轻轻的叩门声,把娲娘从昏迷中唤醒,娲娘支撑着身子拉开了门。
在月光里,白痴抬着那张瘦小的脸,一身泥土、两眼闪亮地趴在门前……
娲娘第二次送走白痴,比第一次要坚决得多。娲娘在心里说,我就不信邪,弄不死你一个瘫子。
就在白痴从枯井里回来后的这些日子里,白虎庄又有一位老人被他的凶言击中而亡。村庄的义愤比任何时候都强烈了。甚至有人说:“娲娘,你不动手,我们就替你动手了!”
也就是在这时,白痴身上开始起鱼鳞。一层又一层,用手一挠,虎虎作响,地上马上就落上厚厚一层鳞片,白晶晶的。看到白痴成了这个样子,娲娘想,杀死白痴,对他也是一种解脱。
于是,她选择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,把白痴背到原始森林的深处,绕着一棵大树转了左三圈,右三圈,然后放下他,钻进林丛,回到村庄里。她知道,这回等不到天亮,儿子就会被虎狼叼去,从此消声匿迹。娲娘想到这里,便坐在吊脚楼里暗自哭泣,一直哭泣到深夜,还不能停歇。